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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28日
7495字
25分钟
媒体报道
刘鑫问答
自2016年11月前室友江歌在日本遇害后,5年多来刘暖曦极少在白天出门,最多时连续一个月在家。她说,“这几年我这个人做事总是很拖沓。”
江歌母亲江秋莲与刘暖曦生命权纠纷案二审结束后的一周多里,支持两边的网友在网络上又围绕案件展开了新一轮论战。
这几年里,我们曾采访过江秋莲,但始终无法向刘暖曦提问。案件发生后在公众印象中,刘暖曦一直以逃避、沉默姿态应对江秋莲及外界对她的质疑。这成为了很多人诟病她的关键点。
二审开庭前一天,刘暖曦和我们约定“忙完这一阵后坐下来聊聊”。而此后的一周,她又“失联”了。我们几次找她的代理律师胡贵云,律师解释:“她不是故意不理会,这些年一直有人在网上攻击她,她基本就是断网状态,白天手机也都是飞行模式。”一再争取后,刘暖曦终于坐到了记者面前。
这场对话前后加起来有6个小时。刘暖曦说话缓慢,声音也很细小,当回忆起某些细节时,会止不住流泪。
围绕“刘暖曦究竟有没有锁门切断江歌的逃生通道”等争论,仍需等待二审判决的最后裁定。我们在此记录下她回应公众关注焦点的相关对话。
“逃避者”
2022年2月16日,二审结束后当天下午,刘暖曦出现在她和一位网友发起的媒体见面会。原本刘暖曦申请这位叫韩素的网友作为证人出庭,但被法院驳回。于是韩素自费举办了这场发言会。
现场刘暖曦做了简短的发言。半小时后,众人收到了刘暖曦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场的消息。
一些网友在看过见面会直播后,把刘暖曦的行为认定为”她还在继续逃避”。
日本开庭前,刘暖曦对江歌母亲江秋莲刻意回避的态度,经过受害者家属的讲述和媒体报道,激起了国内舆论对刘暖曦的普遍谴责以及对江母的同情。
上观新闻:二审当天下午的媒体见面会你为什么中途离席?
刘暖曦:办媒体见面会是我和韩素姐共同的想法。本来如果她作为证人出庭,可能我也不太想开见面会,但因为她没能出庭,我们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我写了一份关于这些年遭遇网暴经历的文稿,原本想在那个见面会读一下,但那天我身体状态已达到极限。在现场,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坐在那里,我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没有经过大脑。
韩素姐自费准备好了场地,那么多的记者跟着奔波了一天,我觉得我不去很对不起大家。但当我坐在后面看那些韩素姐列出的证据,都是跟我有直接关系的,就有窒息的感觉,一刻也坐不下去。我跟胡律师发信息说我心跳得好快太难受了,胡律师就让人把我带出来了。
上观新闻:开庭时,有一位旁听人员说你在法庭上忽然大喊了一声“啊”?
刘暖曦:当时胡律师在庭上解释我第一次报警录音在1分37秒处,那声日本法庭描述的“悲鸣声”。这一声后来在日本庭审播放时被消音消掉了,理由是“那一声过于凄惨,会给人带来感官不适”,我申请向法院补充解释。
我很肯定那声音是我发出来的,而不是江秋莲所说的“江歌的惨叫”。我当时喊出来,是想让所有人听一听我的声音,当这个录音再次面世的时候也能让大家分辨下,到底是我的声音还是江歌的声音。在庭上时,我是情不自禁喊出来的。我解释着解释着,觉得很苍白无力,因为在庭上没有消音的原版录音,我们还没有从日本取回,那一刻和我当时报警时的状态很像,很绝望,就大喊了出来。
上观新闻:从江秋莲对你提起诉讼到现在有2年多时间,为什么你早期没有积极应对?
刘暖曦:我收到传票大概在2020年初,那时我还很逃避这件事情。律师和我父母年龄相仿,他们把我当孩子来看待,觉得我受到的打击太多,能不让我去面对就尽量不让我去触碰,都是他们去联系法院。这么多年我能坚持下来,也跟他们的保护有关。包括那些网上帮助我的人,他们都只会给我看好的一面。
另外那时候确实我也没有钱,我没有办法从日本调卷宗,也没有正视这件事。我就是觉得江秋莲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法律依据,我的律师反驳她的时候都有理有据,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
上观新闻:你是在一审宣判之后才站出来,江秋莲曾公开表示你是因为城阳法院判决的赔偿款数目太大,你觉得心疼了才出来上诉,她还告诉我们一个推论“如果当时判她赔偿1元钱,她就不会出来了。”
刘暖曦:之前没想过该怎么面对,一直属于比较逃避的状态,都是律师在帮我应诉。但是一审判决出来,我真的觉得已经无路可退。上诉跟赔多少钱没有关系,一审判决的事实认定我不承认,一条都不承认,我可以拿出一些很明显反驳的证据来,我不能眼睁睁让法院就这么判,想要做最后一搏。
上观新闻:2016年底,江歌案刚发生时,江秋莲当时给你发微信你没有及时回复,你的解释是警察要求你不能说,为什么回国后你对她的追问还是不回应?
刘暖曦:2016年11月4日以后,我几乎每天晚上做完笔录回酒店后,都会给她发微信,说一些安慰她的话,我跟她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江歌,向她道歉。但是她每天就追问我江歌是怎么死的。
那个时候她逼得我也挺崩溃的。我也不是目击证人,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回答她。我偶尔跟她说一点点信息,她就会立刻发在微博上。这个东西其实是禁忌,她透露信息越多,陈世峰看到的就越多。所以她问我一些案子的事情,我都会回避,也可能让她有了一些很难解开的心结。但我觉得她从一开始就没想信任我。
上观新闻:江秋莲在一审开庭后接受上观新闻采访时曾表示,从江歌被害到她在网络上公开找你的地址,中间有200多天,但你一直拒绝见她,偶尔回复她微信消息也是拒绝和她见面,你父亲甚至打电话威胁她,这些是事实吗?
刘暖曦:当时我回国了,我们家当时主动去找她找了好几回都不见,想让江秋莲所在村的村支书当中间人协调见面也没有结果。我父亲和江秋莲有一次通话,那是在我们家周围被她贴满了曝光家里人身份信息的“通缉令”之后,电话里双方情绪都比较激动,听我妈说她(江秋莲)一直在电话里逼问“是不是你女儿害死了我女儿?”当时我妈情急之下说了句“是你女儿命短,和我女儿没有关系。”
我爸妈一直让我忍着,不要跟她计较,不要在微博上顶撞她。但每个人都有情绪,被惹怒了之后谁都会说两句不中听的话。
上观新闻:你说自己做了很多后悔的事,是指面对江秋莲的追问选择了逃避,还是指在和她交流时不够理性,对她也造成了伤害?
刘暖曦:案发时我年纪还小,社会经验也不够,对江秋莲说的很多话,有时因为情绪问题,也没真正说到她心里去,一开始甚至还跟她耍脾气,对她也是一种伤害,也后悔过。
再就是后悔当初把微博交给“冷眼萌叔”。一开始和冷眼接触,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他会以我的名义对江秋莲恶语中伤。当时他跟我说,我的微博账号一定要持续发声,不说话别人会认为你就是做错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在想,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替我说,替我看,我自己会轻松很多,我这也有逃避的心态。(账号)给了他之后我就把微博卸载了。现在想起来就是当时太想逃避了,没有好好面对。给江秋莲寄鸽子汤的事也是他做的,后来我才知道有这件事。
上观新闻:你为什么相信他?
刘暖曦:也不是相信他,是我觉得在微博这个平台,我的账号已经没有用了。在我看来,就是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他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在我认识胡律师之前,出现的那些人可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们是想帮助我,但是他们帮助我的同时让我有压力,让我不知所措。让我从一个绝境里面跑出来,又陷入另一个绝境里面去。
上观新闻:在一审时,江秋莲和律师提交了你的报警录音,证明你当时在和报警人员沟通时对着门外喊了一句“把门锁了,你不要骂了”,以此证明是你锁了门,切段了江歌的逃生之路,你对此一直否认,为什么?
刘暖曦:他们提交的证据就是报警录音,报警的第一句话没录完整,他们把我的这句话进行了降速处理。再就是中途有一句话,警察问我说你锁门了吗?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我就重复了一下。我重复的语气其实是疑问句,但用文字呈现出来,大家只能看到一个陈述句。
2016年11月底我做完所有笔录,当时日本警察需要我在每一页上笔录盖章、签字,在那时候发现这份材料翻译不准的地方。我改过两处“怎么把门锁了”、“不要闹了”。我只是凭记忆,改了我认为非常明显的翻译错误,没有想到后来会成为江秋莲揪着我不放的点。
江歌和“江歌妈妈”
2017年8月23日,在媒体的见证下,江歌遇害后刘暖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江秋莲见面。这次见面,并未如刘暖曦想象中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刘暖曦和江歌在日本的语言学校相识,同为青岛人,两家仅相隔10公里。语言学校毕业后,她们都在东京的大学就读,在之后的一年中,两人交往更加密切。
上观新闻:网络上流传一些对话,认为你在感情方面总是依赖江歌?
刘暖曦:其实我对江歌的依赖并不是说让她去出面帮我解决和陈世峰的矛盾,或者说让我们彻底分手,并不是这种意图。我跟她聊的内容完全就是一种吐槽,听了之后帮我吐槽他(陈)两句,想要得到一种对我的认可。她当时的反应给我感觉真的是我的亲姐妹,她做的比我想的要多得多。
上观新闻:你只想吐槽而不需要她介入的这种心愿,有没有跟她表达过?
刘暖曦:表达过。第二次我和陈吵架,我住在江歌家一晚上。我说他(陈)也不太喜欢听你这些大道理,他如果能听进去的话,我和他不可能吵架,你以后也不用搭理他。她主要还是觉得,我不能总是这样迁就他,为什么吵架就是我出来,他为什么不出去住。她就觉得是我吃亏了,觉得我应该争一口气。
上观新闻:你知道之前江歌替你出头和陈世峰之间有不愉快,为什么还是搬到了江歌家住?有没有后悔过和江歌同住可能给她带来潜在危险?
刘暖曦:因为那时候我和陈世峰已经和平分手了。我想着暂时住在同事家再找房子,江歌邀请我去她那边住,我答应了,我每个月也会交房租给她,每个月2.5万日元,并不是那种严格的租房制度。
不过我也在找房子,打工店老板娘也在帮我找,问我什么时候去看房子,签一下合同。那段期间真的是太忙了,只能等元旦放假。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当时没有赶紧从江歌家搬走。
上观新闻:2017年新京报旗下栏目采访中,江秋莲再三问你,江歌遇害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最后回答说“有关系”。近期给法院递交特别说明中,你写道,“江歌被害,是罪犯陈世峰所为,与刘鑫和罪犯陈世峰感情纠纷有关”,二审开庭后,你怎么回答江秋莲这个问题?
刘暖曦:我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我之前在警察局确实是说过,姐姐为我而死。因为当时那个门推不开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江歌从外面锁死了。当她遇到危险,我觉得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从外面把门锁死或者是堵死。所以我第一反应才会跟警察说,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但现在事情越来越明朗会发现,当时可能是门被陈世峰堵死了,或者江歌倒在门外,把门刚好卡死了。
上观新闻:你曾对江秋莲有“三叔跟我的表白”“无数次想要公布我和三叔的真正关系”的表达,有人认为你在误导大众认为江歌是同性恋?
刘暖曦:根本不存在。江歌说的“I love you 少女”就像我们平时说的“亲爱的”。我只是想说我们关系很铁,很亲近。我们之前会用日语说,我好喜欢你,或者用英语简单表达一下。我说的表白不是那种情侣之间的表白,她想偏激了。
从聊天内容里,我能感觉出来,我搬去住之后给了江歌很大的心理安慰。可能就是普普通通下班或者是写完作业回家的路上,她会给我发,“少女,你能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之类的信息。有的时候她自己在家钻牛角尖,或者觉得孤独了,也会给我发信息,我知道她肯定是心情不好才会发这样的信息给我。被朋友需要,我也很开心,我更愿意对她好一点。我会特意去超市买点甜品回去。
上观新闻:现在对江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刘暖曦:心疼,也有愧疚,心疼更多一点。愧疚是我跟她认识这件事情。如果一开始就不认识,最起码不会有这件事。
我回国之后在日语机构上班那阵子,每天下班的时候,我就坐在公交车上发呆,我会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们现在是什么样。也许她会留在日本,像她想象的那样开一个自己喜欢的小酒馆,开心地给人调着酒,我会在国内教日语,休息的时候到日本去她的小酒馆坐坐。
上观新闻:你在上诉状的特别声明中,形容你和江歌的友情是“绝世友情”,这句话也招致了江秋莲的反感,认为你从头至尾都在“利用江歌”,你为什么要这么描述?
刘暖曦:当时用“绝世友情”这个词,真的没有多想。我觉得我跟江歌的感情真的已经超越了闺蜜,就像亲姐妹一样。可能这个词用的不恰当吧,因为我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但我想不管我说什么,都会有人来指责我,我能想到什么就用什么,就这样。
上观新闻:这些年你唯一一次跟江秋莲见面是在2017年8月接受新京报旗下栏目采访,江秋莲认为当时你参加节目并且和她道歉是“出于自己的利益、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受一点,不是在真诚道歉”,那个节目录制时你们的关系如何?你是否是有诚意道歉?
刘暖曦:那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只要她满意了、解气了就可以了。当时见面对她很迁就,并不是说因为我真的把江歌半个身子推出去了,我只是觉得她是江歌的妈妈,我跟江歌关系那么好,江歌不在了,我有义务要对她好,所以我觉得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她也不接受。
这个节目后我们的关系没有一点改善,她一直就很恨我吧,可能还强化了她心里的东西。在2017年那次采访,记者问她,刘鑫锁门这是事实吗?她说目前只是她的猜测。但节目播出后不久,她就将我锁门这件事认定成事实了。
上观新闻:江秋莲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她最初对你没有敌意,她就是想知道女儿是怎么遇害的,后来才慢慢对你失望,你有没有想过江秋莲为什么后来一直坚持认为你对江歌遇害的事情有责任,一直要上诉你?
刘暖曦:我不能理解她所做的这些事情。但这些始终没有影响我对江歌的感情,我觉得她的所做作为,不是真的在为自己女儿好。我觉得江秋莲跟江歌完全不能混在一起说。现在我也不再把她当做江歌的妈妈来看待了,不然我可能都活不下去了,我已经被她弄得无法工作,无法在社会上独立。
遭遇网暴的“隐秘角落”
2017年12月底,日本法庭宣判后,胡贵云从北京来到青岛,刘暖曦希望她成为自己的代理律师,帮助起诉一些人在网络上恶意攻击她、对她进行人格侮辱的网络侵权案件。
在胡贵云记忆中,第一次见面,刘暖曦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口罩,这是在遭遇网暴后她习惯性的自我保护。
刘暖曦从日本回来后5年里一直不怎么出家门。现在刘暖曦几乎从不结交朋友,也不和过去的朋友联系。
上观新闻:二审时,你准备了一份关于这些年遭遇网络暴力的陈述稿,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在网暴你?
刘暖曦:最早的时候是案发的第二天,我刚摆脱嫌疑人身份,准备配合警察做笔录。江秋莲发微博说女儿在日本遇害、初步怀疑凶手是刘鑫的前男友。那时陈世峰的名字还没有被公布,但把我的名字、还有我和江歌的合照公开了。
我的微信好友、QQ好友铺天盖地来问我,从那个时候我才下载了微博。11月4日上午,我在警察局刚开始做笔录,微信上每1分钟都会有好多人加我,网上也有好多人开始发评论骂我。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情。有人加了我后聊一两句,就说他们采访了刘鑫,很多都是胡编乱造的,这就是网暴的开始。
做笔录之前,警方跟我说过,我的证言将来要在法庭上陈述,要保持保密性和严谨性,不要跟别的证人相互讨论这些事情。我跟我妈妈都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一直守口如瓶,我不可能跟那些记者还有大V说。出了那些报道,我对记者开始抵触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就说采访过。
上观新闻:网络暴力什么时候达到高潮?
刘暖曦:网暴达到高潮是2017年5月。5月21日江秋莲发了一篇微博文章,《泣血的呐喊:刘鑫,江歌的冤魂喊你出来作证!》,里面曝光了我和父母的私人信息。
2016年11月底,我在警察局结束了所有的笔录。笔录做完后,我还签署了一份出庭协议,也申请了一份量刑的申请书。当时的量刑书我是站在江歌妈妈的立场上去申请的,要求陈世峰死刑。她作为被害人的家属,所有证人的证言,包括我们所签署的一些东西,警察都是有义务给她看,必须告知她这个事。江秋莲是知道我一定会出庭,还发了这样的文章。
这个文章把我们家推向风口浪尖,我爸妈只要不开飞行模式,一天24小时不间断就有打电话进来,手机里成千上万条信息都是诅咒、辱骂的话。后来实在没办法,他们换了手机号。当时我真的不明白她的意图,我们全家所能想到的还是,她失去了女儿很痛苦,可能就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情绪。当时我的想法很天真,既然已经签了出庭协议,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上观新闻:当时有想过把你认为是事实的东西说出来吗?
刘暖曦:我想过,但根本没有途径。这一轮网暴高潮之前,我也在微博上试图解释过,但没几个人看,没有人相信我,很绝望。对于往后的谣言,我也疲于解释,我觉得解释也没人信、没人听。
当时微博上关注我的,是为了骂我的话可以让我看到。我不知道哪来这么一群人,他们连话术都很统一,全都是没有粉丝的新账号。
上观新闻:二审开庭前,支持你上诉的网友捐了一共2万多元,是你主动发起的募捐吗?
刘暖曦:这个事说起来起源还是新一轮的网暴,当时我的新手机号码又被人肉了出来,最初是有人为了骂我,在支付宝转一分钱。我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有上百条这样的消息了。其实我已经麻木了,你要骂就骂,我视而不见就好了。
后来有一个网友拍了他在支付宝上给我转了100元的截屏,说了一句鼓励的话,我也没有在意,我甚至不知道这个钱已经在我帐上了。后来有一天打开支付宝,才知道账户上已经收到1万多元捐赠了,我就跟胡律师商量,胡律师说那就是这些网友他们希望你上诉,在支持你,但我的确没主动发起过募捐。
上观新闻:这些年你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刘暖曦:我每天也没事干,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看点书、打打游戏。我爸妈怕我想不开,一直比较迁就我。因为这件事我妈妈还得过抑郁症,天气好的时候,我爸爸也会带全家出去转转。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就在家附近的海边。我一般出门就是跟家人去超市买点生活的东西,有时候会跟我爸去市场卖菜,主要跟家人待在一起。
现在我做事也比较拖沓,不爱出门,包括我去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拖到过期已经不能再继续延期了,才逼着自己去还书。
上观新闻:你现在会看和案情相关的新闻吗?
刘暖曦:看一些但是也不敢看。我晚上会定时开一下手机,白天就是开飞行模式,因为我不想看那些网络水军、键盘侠发来的诅咒短信。虽然这么多年了,但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
上观新闻:这些年除了代理律师和家人外,还有比较信任的人吗?
刘暖曦:还有一位帮助过我的律师,虽然他现在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出庭参加这个案子,但是我们也保持联系,他也会经常鼓励我说,既然站起来了就不要倒下。也有两个主动联系过我的同学。一个同学,初中的时候我们俩一直是同桌,关系要很好,出事之后联系我,她说老同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希望和我保持联系,实际上我们后来也没有再联系,但有这句话还是真的让人很感动。